1
搖滾圈里無太平。
石璐與刺猬樂隊,終究還是分道揚鑣了。
據官方的說法, 這是一場密謀了至少半年之久的別離。
但,石璐為什麼出走?
隊內不和?
創作疲勞?
無人得知。
外人只能看到主唱子健發文感慨:
「都是命,有時候你不信也得信。」
石璐隨即回應:
「愛過的刺猬,追尋的薔薇。搖滾不死!自由萬歲!」
至此, 這個陪伴了刺猬樂隊18年的女人,徹底離去。
消息一出,多少樂迷為之惋惜。
遙想2019年。
《樂隊的夏天》舞台上,刺猬樂隊一戰成名。
一首《火車駛向云外,夢安魂于九霄》,驚醒多少人的搖滾魂。
石璐在其中,是無可取代的存在。
在很多人心里, 她是中國第一女鼓手,沒有之一。
只要站上舞台,颯爽卓然,光芒萬丈。
她的鼓堪稱一絕。
干凈利落,鏗鏘有力。
放眼國內,再難找到第二個同樣水準的女鼓手。
有人說,石璐的離開,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結束。
從今往后,刺猬不再是那個刺猬。
往日回響,已成絕唱。
2
最初的最初,這個未來的第一女鼓手,蟄伏在少年宮里。
母親是少年宮的老師。
藝術的熏陶,早早被提上了日程。
家里當時只有7000元,卻花6800元買了一架鋼琴,供石璐練琴。
可想而知,父母對石璐的期望有多大。
對石璐的栽培,他們有清晰的目標。
文靜。
乖巧。
最好再有點才華加持。
總歸是走大家閨秀的路線。
多年后再回頭看,石璐達成了后者,卻與前者南轅北轍。
才華,毋庸置疑。
文靜,卻是半點不沾邊。
她狂如野草,又擰,又犟。在浪子扎堆的搖滾圈中,混得風生水起。
劇本突然走偏,是在2003年。
她如父母所愿,考上傳媒大學,扮演著乖乖女,背地里卻摸上了架子鼓。
像是點燃了被封印多年的血脈,從此一發不可收拾。
北京高校的樂隊圈,說大不大。她很快聽說了一個很酷的名字。
趙子健。
他的歌,質感粗糙,音符間盡是暴躁狂野。
簡直正中石璐的胃口。
于是尋著名聲找去。
好巧不巧,子健此時正在尋找一名鼓手。
而石璐的鼓,令他刮目相看。
她個子不高,氣場不強。一旦碰了鼓,卻能爆發出與身形不匹配的巨大能量。
幾乎是一瞬間,他就確定了,是她。
兩人一拍即合,開啟長達十幾年的羈絆。
零幾年的時候,搖滾不再主流。
他們在小眾圈子里打轉,穿梭在一個個簡陋的演出舞台。
賺得不多,日子很苦,但蘸著夢想也算甘甜。
那是段最純粹的時光。
《快樂的懶孩子》、《噪音襲擊世界》、《白日夢藍》、《甜蜜與殺害》……創作的靈光頻頻閃現。
歌詞中,盡是子健式的少年氣和橫沖直撞。
「青春是青澀的年代,社會是傷害的比賽。」
「請你不要離開,這里盛似花開。」
每一句都直擊靈魂。
而石璐也在子健的鼓勵下慢慢成長。
從鼓手,到參與和音,再到後來的詞曲創作,包辦編曲。
直到2022年,她發表了個人三部曲《殺生》、《Morning or Night》、《狗糧》。
她說: 「接受的人必然接受,不接受的就慢慢來。反正搖滾追求的不是即時效應,可能十年后人們聽我這些東西,理解了,覺得石璐對得起搖滾這倆字。」
越來越無所謂的態度。
越來越不向市場妥協的底氣。
堪稱一場自我放逐。
于石璐而言,玩搖滾是一種自省。
「我覺得我的命運改變了,之前有點壓抑,但現在就是特別的自如,好像自我更放大了一些。」
但掙扎總與收獲并行。
2014年之后,樂隊遲遲沒有新作品面世。
創作的瓶頸,變成無數次的爭執。
有一次,石璐扔掉鼓槌,指著子健破罵: 「我告訴你趙子健,我不玩了!」
如果不是《樂隊的夏天》,他們早該分道揚鑣。
2019年。
作為《樂夏》最出圈的作品,一首《火車駛向云外,夢安魂于九霄》震撼世人。
他們唱:「一代人終將老去,但總有人正年輕。」
也唱:「人生絕不該永遠如此彷徨,它一定不僅是夢幻覺與暗月光。」
字字句句,唱進人心。也成了無數人的精神庇護所。
樂評人們用一句話概括刺猬樂隊的內核——
「暗無天日,又光芒萬丈。」
令人嘖嘖稱奇。
海量關注者,在一夜之間涌入。
刺猬樂隊的粉絲數,從幾萬漲到了幾十萬。
但石璐和子健從沒想過。
在作品被盛贊的同時,兩人的過往糾纏,也會被無限放大到熒幕前。
3
與子健的糾纏,說來也簡單。
不過是另一版本的 馬思純和張哲軒。
不過是搖滾圈里屢見不鮮的故事。
初見時,子健不精致,不玉樹臨風,不修邊幅,卻隨性灑脫。
石璐想,果真人如其歌。
第一次去外地演出,石璐不敢告訴家人。拖到出發前,被父親一把奪走手機。
此時手機傳來子健的信息:
「青春就是用來抗爭的。」
簡直瘋魔。
後來兩人約會。在西單逛街時,他偷偷順走石璐看中的項鏈,迫不及待給她戴上。
石璐的心底,乍然泛起漣漪。
最初的幾年,他們蜷縮在15平米的小平房里。
發霉的墻壁,漏風的窗戶。連炒菜都沒地方放鍋。
石璐白天上班,晚上打鼓。
生活的繁忙,經濟的窘迫,令她喘不過氣。
有一次商演,子健唱了句: 「匆忙的生活為了誰?」
石璐當即哭得稀里嘩啦。
子健卻是不懂的。
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幾乎為零。
石璐讓他修個燈泡,他擺譜: 「我一搖滾巨星,又不是電工。」
又推脫:「你得先給我買套工具。」
一個燈泡3塊錢。
一套工具400塊。
得嘞。這是位大爺。
她吐槽:「現在的男人,什麼都不會修,只會休息。」
子健的脾氣還說來就來。
演出時,兩人不知為了什麼事吵架。子健把吉他摔在地上,歌詞一改,大唱:
「石璐最有錢,石璐是女權。」
石璐相當體面地回應:
「女權跟我沒什麼關系,但不能這樣欺負人對嗎?」
「誰還沒點脾氣啊!」
她望著子健,忽覺陌生。
隨即醒悟:「他活在真空里,拒絕成長,到最后只剩這點少年感了。」
高高在上的星辰,一旦落地,不過是塊破石頭。
2013年。
她終于從子健的小平房搬走。
浪子,去他媽的吧!
4
送走一個浪子,三年后,另一個浪子來了。
《聽她說》上,她這麼形容:
「如果給浪分等級,子健屬于風平浪靜,前夫才是驚滔駭浪。」
前夫是個什麼樣的人?
放在浪子扎堆的搖滾圈里,也是個相當炸裂的存在。
婚禮彩排,他遲到。
「我覺得這一切美好得在做夢。我前夫是真的在做夢。」
石璐產檢,他遲到。
理由是,吃火鍋去了。
孩子出生,還是遲到。
「我生孩子只用了四十分鐘,他遲到了4個小時,人家孩子來醫院都比他快,再晚點你孩子都會說話了。」
同為單親媽媽的熱依扎,聽完相當觸動。
石璐本人卻是云淡風輕。
還自封「浪子救助站」。
有人感慨,為什麼石璐總能遇到浪子?
也有人說,自認為能拯救浪子的人,無非是圣母心泛濫,自找的,不必同情。
石璐確實不需要同情。
她清醒,強大,絕不自艾自憐。
對前夫,她給了最沉痛的打擊。
「他連孩子的出生都能遲到,那我只能讓他在孩子的人生總早退。」
對前任子健,她曾說過一句感動無數粉絲的話:
「子健的缺點多得像星星,但他的優點就像太陽。
當太陽出現時,所有的星星都不見了。」
現在她要補上后半句:
「當太陽落下的時候,滿天繁星,繁得不要不要的。」
她苦口婆心地告誡女孩們:
「浪子易得,但不值得。」
不必沉迷于,救助浪子帶來的虛幻成就感。
然而人生往往如此。
你瘋狂愛他人,得不到回報。
只有當你懂得自愛時,世界才會回贈愛意。
孩子出生后,石璐創作了歌曲《勐巴拉納西》。子健參與編曲,還特地為石璐的女兒寫了寄語:
「在幻秒的時間里有望喜和奇遇,
在嘈雜的城市間有永恒的相遇,
在有生之年里常相伴有知己,
在曼妙的年齡享有誠摯的愛情。」
也不知是在祝福孩子,還是在訴說這些年的點點滴滴。
總之,搖滾人的浪漫,凡人不懂。
而石璐經此一遭之后,仍是子健最完美的音樂搭檔。
有一期《樂隊的夏天》,子健的女友來探班。
兩人當著石璐的面親昵牽手時,彈幕盡是看好戲之客。
當著前任的面秀恩愛,不尷尬嗎?
鏡頭一轉。
石璐卻是平靜無比。認真調整樂器,準備彩排。
其實也不必驚奇。
子健的每一任女友,總能跟石璐處成朋友。
她甚至打趣說:「我喜歡那個女孩,勝過喜歡子健。」
這才是石璐最酷的地方。
不是架子鼓敲得多麼的精準有力。
不是創作上多麼自在無畏。
而是在看破甜蜜的陷阱,穿過情愛的迷霧后,仍然以自愛自驅,以溫柔待人。
這才是真正的搖滾之魂。
正如她所說:
「我石璐,不會再做浪子救助站的站姐了,我要做我漫漫人生路的璐姐。」
而離開刺猬,不是結局。
故事剛剛開始。
未來很長,石璐請繼續。